在经济趋缓与美中贸易纷争下,2019 年全球央行转向;美国 2019 年 3 度降息,12 月中又暗示明年不升息;欧洲央行也将银行超额准备金利率下调 0.1% 至负 0.5%,11 月起更重启量化宽松。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( IMF ) 统计,占全球约 7 成 GDP 的经济体 2019 年皆进一步采宽松货币政策。
全球央行持续放水,导致金融资产价格进一步上扬;全球最大避险基金 Bridgewater 创办人 Ray Dalio 近期更表示:「世界已然疯狂,系统已经崩溃 The World Has Gone Mad and the System Is Broken ! 」
股市估值与杠杆收购持续泡沫化
由于央行试图大幅购买金融资产以推高经济与物价,但其所强加的资金并未进入实体经济,原因是获得资金的投资者选择将其投资在金融市场而非消费,进而使金融资产价格进一步上涨,但未来预期收益下滑。
在全球市值约 80 兆美元的股市方面,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Robert Shiller 提出的周期调整本益比 ( Cyclically Adjusted PE Ratio, CAPE ),依照企业过去 10 年平均盈余,再经过通货膨胀与季节性调整后,目前本益比已达 30 倍,与 1929 年大萧条前水准相当;在可统计的过去 150 年中,仅次于 1999 年网路泡沫的 44 倍。
企业买回库藏股金额也频创新高,美国 2007 年当时执行股票回购金额约六千亿美元,2019 年已逼近一兆美元;且金额过半仰赖借贷支应。 IMF 也统计,欧美企业持续靠发行高收益债 ( High-Yield Bonds ) 或杠杆贷款 ( Leveraged Loans )。
用来支付库藏股或股利所发行的高收益债或杠杆贷款金额,2017 年与 2019 年分别高达一千亿美元与八百亿美元,已超过 2008 年金融海啸前水准。美国私募基金杠杆贷款收购金额也持续创新高,在近两年并购案金额约 2,500 亿美元中,借款 / 自有资金比率超过 6 倍案例占购金额约 6 成,在 2011 至 2013 年仅 30%。数据显示,股市不仅估值偏高,企业以借款支应财务需求的热度也持续上升,皆已超越 2008 年金融海啸前水准。
企业债务成长过快,品质却不断下降
根据国际金融协会 ( IIF ) 统计,全球债务 ( Debt ) 达 250 兆美元,其成长速度超过经济成长;2019 年上半年已达全球 GDP 的 320%,高于 2007 年 280%。若排除去杠杆化的金融业,全球债务占 GDP 从 2007 年 195% 成长至如今 240%;其中成长最快速的属政府与非金融公司债。全球政府债务从 2007 年占 GDP 约 60%,上升至如今 GDP 的 85%;非金融业公司债占 GDP 比重则从 75% 也增加至 90%。 IIF 也点名中国,其总债务从 2007 年 GDP 的 180% 成长至目前约306%。值得一提的是,2014 年以前全球仍未有负利率债券,但目前全球债券 ( Bond ) 市场近四分之一为负利率,一度高达 17 兆美元;其中 50% 以欧元计价、40% 属日币。全球央行不断放水,政府债台高筑,低利率也导致企业债务成长速度快于产出。
随企业债务上升,发债品质也持续下降。通常企业以税息折旧与摊销前利润 ( EBITDA ) 做为营业现金流指标。 IMF 统计,2019 年美国企业债务对 EBITDA 达 5.7 倍,高于金融海啸前的 5.0 倍。此外,现金流偿付利息能力则下滑;美国企业 EBITDA 对利息支出降至 3 倍,低于 2010 至 2017 年的 4 倍,与 2007 年水准相当。值得一提的是,2007 年联邦基准利率约 5%,为如今 1.55% 的 3 倍有余;未来若利率上涨,部分企业将轻易遭受严峻打击。
从信用评级来看,目前美国接近一半的非金融业公司债属垃圾级,部分国家如英国、义大利、西班牙、中国也有类似现象。其中中国的垃圾级公司债占公司债比重,从 2009 年约 35% 上升至目前 50%。若观察风险债务 ( Debt at Risk ),盈余无法支应利息的债务比例也偏高;美英两国有超过三分之一公司债的利息保障倍数 ( 息税前利润 / 利息支出 ) 低于 1 倍,中国、法国、西班牙等也有超过两成的比率。 IMF 预估,若全球经济出现震荡,GDP 衰退幅度仅需金融海啸的一半,主要国家约 4 成非金融业公司债将面临违约,违约金额高达19 兆美元。
复杂金融产品浮出台面
企业持续举债,复杂的金融商品也逐渐浮出台面。国际清算银行 ( BIS ) 统计,目前以银行「杠杆贷款」为证券化主体的「担保贷款凭证 Collateralized Loan Obligations 或 CLOs 」,规模已超越在 2008 金融海啸中扮演重要推手的「担保债务凭证 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s 或 CDOs 」。当时 CDOs 的标的资产主要为「次级房贷 Subprime Mortgage 」,次级房贷规模约 1.2 ~ 2.4 兆美元,证券化的 CDOs 规模约 6,400 亿。相较之下,不论 CLOs 的标的资产或证券化规模,如今已接近甚至超越当年 CDOs;目前 CLOs 标的资产「杠杆贷款」规模约 1.4 ~ 2.0 兆美元,其中 7,500 亿已证券化。 2019 年上半年,超过一半以美元与欧元计价的杠杆贷款,皆被打包成证券化的 CLOs 再转售给其他投资人。数据显示复杂的金融产品逐渐浮出台面,且规模已超越引发金融海啸的次贷相关产品。
虽然目前 CLOs 尚未普遍被使用作为附买回交易的担保品,代表监管机构仍未放松 CLOs 的杠杆使用,但其标的资产「杠杆贷款」的资产品质有出现下滑现象。例如 2012 年仅 20% 的杠杆贷款属低门槛贷款 ( Covenant Lite ),目前大幅上升至 8 成,显示银行对此类高风险放款标准日益宽松,不断简化合约与限制条款。由于全球低利率,长期投资人也开始参与 CLOs 市场以追逐收益。若将 CLOs 依信用质量分成不同等级,信用风险较高的夹层( Mezzanine ) 与次顺位 ( Junior/Subordinated ) 投资人多为避险基金、保险公司、结构性信贷基金 ( Structured Credit Funds ),也不乏退休基金与共同基金等较保守的机构投资人。银行则为投资等级 CLOs 的主要持有者;但 BIS 也警告,由于近年 Synthetic Prime Brokerage 业务盛行,投资银行透过衍生性商品契约提供杠杆予客户,若避险基金等机构因 CLOs 产生亏损而破产,银行也将面临外溢风险 ( Spillover Risks )。
退休金负债增加、保险业面临利差损
由于全球利率持续走低,负利率债券充斥,固定收益基金为追求收益,拉长债券到期日以提高报酬,例如高收益债基金将存续期间从 2014 年 7.5 年增加至如今 9.5 年。各国退休基金也因利率降低饱受负债上扬之苦,例如英、美、荷 3 国退休金负债市值从 2013 年以来上升近 4 成,退休基金也只好提高所承担风险,进而拉高另类投资 ( Alternative Investment ) 比重,包括私募基金、基础建设、结构性商品等等。 IMF 统计,大型退休基金持有另类投资比重从 2007 年 5% 上升至目前约 20%。
保险公司也面临利差损与资产负债存续期间错配问题,IMF 特别点名德国、台湾、日本与南韩等寿险业,平均利差损达 3%、存续期间错配约 5 年。为了追求较高收益,台湾保险业目前总投资金额 29 兆台币,其中 67% 或 17.5 兆属海外投资。当利率或汇率出现较大波动,保险业单季净值往往轻易蒸发超过两成。 IMF 更指出,台湾保险业持有约 4,000 亿美元公司债,其中主要集中在非美国籍金融与公司债;例如全球非美国籍银行所发行的美元计价金融债,其中高达 18% 由台湾保险业持有。
资本主义过去为透过涓滴效应 ( Trickle-down ),将财富从上而下传递至普罗大众,以提高一般民众的收入与信用。然而由于释放的资金未进入实体经济,反而不断往金融市场前进,贫富差距不断加大。从葛林斯潘卖权 ( Greenspan Put ) 到鲍威尔卖权 (Powell Put),全球央行近 30 年在市场低迷时介入,透过宽松货币政策刺激经济与金融市场──投资者等于变相拥有一个高履约价的认售权可降低亏损。金融市场目前风险高涨,若某一角坍塌将引发不可测的涟漪效应;以目前各国利率与政府负债水平,显然已没有常规解方;届时若经济衰退,全球央行能施展的货币与财政政策更为有限,实体经济需花更长时间恢复元气。且未来若通货膨胀上扬,部分企业与政府财务的脆弱性将一览无遗;知名债券投资人 Jerey Gundlach 也警告,若美国债务成本从 1.5% 上升至 3.0%,GDP 将下滑 2% 至 2.5%;多数贪图「固定收益 ( Fixed Income ) 」从印刷机印刷出来的金融产品将面临失落的年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