佐藤大的過人才氣與幾乎不浪費一丁點時間,如衝天炮般一飛沖天的氣勢,自創業至今獲獎無數,作品從建築、室內設計、商品、包裝、家具、燈飾到概念性展覽無所不包,在設計界可說無人匹敵,在 12 年的時間,達到一般設計師,不,或該說年輕創業者可能要兩倍的時間,才能達到的作品數量、多元性與國際聲望,再加上佐藤大具備流利的英語表達能力與個人魅力,如今提起「Nendo」,每個人聯想到的並不是一個設計團隊或公司,而是佐藤大本人。
「Nendo」在日文中為「黏土」之意,佐藤大將自己的工作室命名為「Nendo」,意指設計風格充滿彈性、自由、可塑性高。這個名字來自於佐藤大於 2002 年的一趟米蘭之旅,所受到的衝擊。「2002 年以前,我一直接受嚴格而枯燥的建築教育,當我到了米蘭看設計展時,設計的氣氛是如此活躍,設計本身又是一件如此令人開心的事,而我就在那一刻決定往工業設計發展。『Nendo』對我來說就象徵著創作的自由,就像小朋友玩黏土,不需指導,本能地就會揉捏它的形狀、大小和顏色,我也希望自己的設計懷抱孩童般的直覺,像自由的黏土。」
打造觸動情緒的開關
與在設計界中,已具備全球影響力的日本設計師們,如:深澤直人、吉岡德仁等,或是偶而到設計界插花的巨星級建築師,如:妹島和世、隈研吾等相比,有些人以振興日本為己任,有些在設計背後訴諸哲學、心理學,對佐藤大這個世代的設計師而言,「設計」顯得輕鬆多了。他說:「設計無關乎形式、顏色或是創造出新的什麼,而是在探索事物,在每天日常生活中找到一丁點微小的差異,抓住那個微小的瞬間後,將它變成一件易於被理解、被分享的東西。這些驚喜、感動的瞬間,就是讓生活有趣、豐富之處,設計的核心價值,就是要讓人們快樂。」
比起醞釀龐大的計畫,佐藤大認為現代的設計,是發現人們常忽略的,存在於日常生活中的小事,打造成觸動人情緒的開關。「就像媒體,我們有廣播、電視、報紙,只有重大新聞才有被報導的價值,現在有了推特、臉書、 Instagram,在各地的人們將生活中觸動自己的小事發佈上網,可能打動了全世界。」
而如何抓住這樣的瞬間?佐藤大笑說:「生活得跟我一樣無聊就可以了!」別人眼中的設計界超級巨星,國際品牌爭相邀約的金童,在日本則是過著與光鮮亮麗一點也扯不上邊的生活。佐藤大說自己永遠在同一個地方喝咖啡、同一個公園溜狗、同一個餐廳吃中飯,他唯一的興趣是吃甜食,他每天早上都要吃甜食,工作室裡沒有特殊的規定,唯有必須準備三種不同的甜食。
設計心訣大公開
佐藤大常在訪問裡說自己的繪圖技術很差勁,但他那簡單的線條所描述設計靈感的手繪圖已成了Nendo設計的代表,讓人更能輕易地瞭解設計。而這也是他進行設計的第一個動作,就是將原始的概念量化下來,如此一來若在製作模型的過程出錯時,他便隨時能檢視初始的想法,再進行修正。
由於日本建築與設計界涇渭分明,佐藤大在創業之初,進行了數個室內空間與建築案,由於當時未具知名度,設計的對象不是朋友就是家人,好比改造父母居所為第一個建築作品的「Drawer House」,將隔間、樓梯和生活場域,包括:床、書櫃等,都如抽屜般收納在牆裡,隨使用者隨意排列組合出使用空間。當年為他獲得「SD Review」設計獎與「Good Design Award」設計獎。2003 年他在東京設計師週發表概念性的「Sink Furniture」,看似殘缺的家具,卻很自然地就能找出使用它的方式。
佐藤大曾說,自己在進行設計時,腦中總是來回 10 個關鍵字,它們並不見得必須同時存在,但會輪流、交替出現。這 10 個關鍵字分別是:輪廓Outline、錯誤Error、過程 Process、繁殖Multiply、關聯Link、隱匿Conceal、表層Skin、平衡Balance、折疊Fold與放大Magnify。好比他為家具大廠Cappellini設計,為他打開國際知名度的「Ribbon」椅,椅腳部分如芭蕾舞鞋緞帶,其實是經由三條雷射切割的彎曲鍛鐵,依據精密的結構設計支撐,鋼鐵化為繞指柔的概念,為他贏得紅點設計等多個設計獎。邊桌「Thin Black Table」與花瓶「Thin Black Vase」都在利用物件本身的輪廓線條,挑戰或欺騙人們視覺邏輯,造成特殊的趣味:猶如用鉛筆在素描簿中素寫,僅在二維空間中具有線條的桌、椅、花瓶,竟躍然於三維空間,或該說是在三維空間中,用筆描繪出家具,模糊了人對於空間感、範圍的認同。
為舊事物找尋新的可能
許多家具大廠注重開發新的技術跟新的材質,佐藤大對此興致不是太高。「這個世界上總有新鮮事,我喜歡找老東西,或是那些已經存在,但被遺忘或不再被利用的技術,或是老的材質,為這些事物找尋新的可能與新的市場。」他認為「過程」是最能顯現物件品質的方式, 以他為 Lasvit 設計的吊燈為例,佐藤大在參觀了工廠的吹玻璃的製程之後,轉念一想:「可以試著不是『吹』玻璃,而是『吸』嗎?」這個嘗試讓玻璃燈罩成品意外產生有機、自然同時也獨一無二的縐折,縐折處還特別平滑光亮,改變傳統技術的一個小動作,這只「Inhale Lamp」於焉誕生。
就像 2014 年他為 Emeco 重新打造「Navy Chair」,採用單一的連結結構,一個簡單的拴鈕,就能混搭不同材質製作的 Navy Chair 的舒適椅面,與不同的材質的椅腳,整張椅凳皆以回收鋁、橡木等材質再製,在不違背品牌最重視的堅固、耐用、輕盈、環保概念下,為這個僅有 77 個製程步驟的作品再創經典;他為 Cappellini 設計的「Peg」系列家具,將一般人視為缺點、穿幫的細節,像是單椅、餐椅與咖啡桌的結構支撐點,變成最具特色、而且最討喜的部分,造型可愛的渾圓單人沙發,靈感則是來自穿梭於米蘭巷道的「Supermini」。
除了家具設計,佐藤大更策劃不少精彩的展覽,像是在英國「V&A設計美術館」的「Mimicry Chair」,他在館內 11 處空間佈展,為不干擾觀者觀賞美術館中原本館藏,但同時又要具有存在感,他選擇 11 處館內空間,讓椅子融入所在場域,在落地窗前的椅子,就在椅子上開個窗;在畫作前的椅子,就玩畫框與空間的遊戲…,既具創意又不至於喧賓奪主,是非常精彩的一場展覽。
Nendo 的設計擺脫日本設計師一向強調,同時幾乎被定型的「極簡」風格,在東、西方的設計之間,創造完美的平衡與對話空間,無論外人如何讚嘆、解釋他的作品,他的設計初衷,不過就是為了讓人發出會心微笑,而他總是辦得到。他自己則常謙虛地說:「雖然我是為了讓人開心而做設計,但我實在太喜歡設計這件事,我想其實最開心的是我自己吧!」